第1章 异常初现

清晨的微光如同最细腻的金纱,温柔地穿透校园里高大香樟树的层层叶隙,在你们前方的林荫道上投下斑驳而跃动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初晴的清新,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与远处图书馆飘来的淡淡书卷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你牵着杨静雯的手,感受着她小巧手掌传来的柔软与温暖,这是你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

为了配合她早起去自习的习惯,你早已将赖床的毛病彻底根除,而这份小小的“牺牲”,在看到她此刻满足而恬静的侧脸时,便化作了满溢心间的甜蜜。

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T恤,搭配着纯白的裙裤,两条纤细匀称的小腿被包裹在洁白的长筒丝袜之中,脚上一双小巧的圆头皮鞋踩在铺满落叶的砖石路上,发出轻微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阿栎,昨晚实践部的策划案你弄到多晚呀?今天都感觉你有点没精神呢。”

她侧过头,那双如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关心,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嗔怪,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心疼。

“下次别弄那么晚了,身体要紧。”她轻声说着,将你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整个娇小的身子都依偎在你身旁,让你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你心中一暖,那些因偷窥苏沐玥而滋生的阴暗与躁动,似乎都被这阳光下纯粹的温情所净化。

你忍不住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苏沐玥和牛如申之间那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氛围,可能只是富家千金与班级干部间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Play方式。

你的世界里,只要有身边这个女孩,就应该是简单而幸福的。

你笑了笑,正准备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享受这份独属于你们的亲昵。

然而,就在你的手臂刚刚发力的瞬间,你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女孩身体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

那是一种几乎微不可查、却又无比明确的抗拒。

紧接着,她那原本紧紧抱着你胳膊的小手,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地、却又坚定地将你的手臂推开了一些,让你们之间恢复到了一个略显生分的“安全距离”。

她没有看你,目光飘向了不远处同样早起晨练的同学,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声音细若蚊蚋:“别这样嘛,阿栎……好多人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理由听上去天经地义,无可指摘,但你的心脏却猛地一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以前的静雯不是这样的,她虽然害羞,却很珍惜早晨四下清净时你们之间的亲密机会,甚至会主动踮起脚尖偷吻你的脸颊。

这种突如其来的疏离感,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进了你温热的心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回想起这几天来,每当你想要和她有更进一步的亲昵时,她总会用各种理由巧妙地避开。

你的目光下意识地滑落,落在了她那双被白色丝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腿上。

你记得很清楚,她说过自己不喜欢穿这种紧绷又不透气的东西,可最近,这双白丝却成了她出门的“标配”。

你上次问起时,她含糊地解释说是打赌输了的惩罚,可哪个惩罚会持续这么久?

一个又一个微小的异常,此刻在你脑中串联起来,汇聚成一股令人不安的疑云。

或许,只是她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

还是家里面有变故?

就在你沉浸在这份困惑与不安之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你们面前。

“哟,栎社,静雯,这么早啊。”牛如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了阳光与热情,他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上带着薄汗,显然是刚晨跑回来。

他熟稔地拍了拍你的肩膀,笑容和煦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你的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出现的瞬间,身旁的杨静雯似乎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那是一种近乎于学生见到教导主任般的、下意识的拘谨。

牛如申的目光在你和杨静雯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竟落在了杨静雯的腿上,他像是无意般地开着玩笑:“静雯今天这身打扮很可爱啊,看来我们班草的眼光确实不错。”他的语气轻松平常,但那看似赞美的眼神中,却包含了一丝审视与占有的意味。

而杨静雯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活泼大方的模样。

紧接着,苏沐玥也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她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模样,只是在经过牛如申身边时,你发现她的脚步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仿佛在等待着某种无声的指令。

牛如申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你,笑容依旧:“好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我们先去吃早餐了。”说罢,他便与苏沐玥并肩离去了。

牛如申与苏沐玥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树影的深处,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随之消散,但空气中残留的尴尬与疏离却像是清晨的薄雾,久久不散。

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你们两人站立的这片空间,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在地面织成一片晃动的光网。

你转过身,面向杨静雯。

清晨的风很柔,吹动她耳边的几缕发丝,也带来了她发间洗发水的淡淡馨香,一切都和你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别无二致。

你轻轻牵起她的一只手,她的手指有些冰凉。

你用自己的掌心将那只小手包裹起来,试图传递一些温暖过去。

“雯雯。”你的声音放得很轻,传入早晨安静的空气里。“最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你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细腻的肌肤触感真实无比。

“感觉这几天,你好像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刚才我想抱抱你,你也推开了我。”你停顿了一下,视线移动到她那双被洁白布料包裹的小腿上。

“还有……这个,你不是一直都说穿着不舒服吗?”

一连串的问句落下,像几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杨静雯的身体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僵直。

那不是对抗性的紧绷,更像是一个运行中的精密人偶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原本垂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缓缓抬起。

有一瞬间的时间,你看向她的瞳孔,那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焦点,就好像一泓深潭,倒映不出任何光影。

她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那抱着书本的另一只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我应该怎么回答?阿栎在说什么?我……以前不喜欢穿丝袜…吗?*

然后,那个熟悉的、甜美的微笑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你的错觉。

那个笑容的弧度很完美,嘴角上扬的角度也恰到好处,却像一张精美的贴纸,覆盖在她真实的表情之上。

“没有啦,阿栎,你想多啦。”她说。

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和你平时听到的没有区别。

“可能是最近准备论文,压力有点大,脑子总是绷着,所以会有点烦躁吧。对不起,刚才不该推开你的。”

她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轻轻整理了一下你的衣领,这是一个极为自然的亲昵动作,却让你感到一种刻意编排的生疏感。

“至于这个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又抬起头对着你笑,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俏皮。

“是沐玥送我的呀。她说现在太阳越来越毒了,穿这个既可以防晒,还能让腿型好看一点。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就试着穿穿看,感觉还不错。”

她的话语流畅而清晰,理由无懈可击,每一个问号都被一个完美的句号所终结。

压力大解释了情绪烦躁与回避亲密,苏沐玥的推荐解释了穿着习惯的改变。

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合理到让你胸口发闷。

你站在原地,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你手中的那只小手依然冰凉,而那双看向你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曾经那种只为你而闪烁的光芒,不知何时已悄然熄灭,只剩下一片礼貌而遥远的平静。

杨静雯抽出自己的手,将一本厚重的专业书从臂弯中调整了一下位置。

“好啦,我们快去图书馆吧,不然就没好位置了。”

大学第一食堂的二楼角落,混杂着肉包蒸腾的湿气、油条被反复炸制的油耗味以及稀饭的清淡米香。

塑料餐桌的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难以擦净的油光。

牛如申用一根塑料吸管搅动着碗里温热的豆浆,白色的液体表面泛起细小的旋涡。

坐在他对面的苏沐玥,正用那双据说能弹奏最高难度钢琴曲的、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专注地剥着一枚水煮蛋。

她的动作非常稳定,指甲掐入蛋壳,沿着固定的轨迹剥离,破碎的蛋壳被整齐地码放在一张餐巾纸上。

整个过程里,没有一小块碎壳沾染到光洁的蛋白。

她将剥得光滑圆润的鸡蛋,放入牛如申面前的空碗里。

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小口地吃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真是完美的杰作。*

牛如申用汤匙的边缘将那枚鸡蛋切成两半,橙黄色的、凝固得恰到好处的蛋黄露了出来。

*栎社那个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

他越是怀疑,越是在我编织的网里挣扎,那份无知的表情就越是赏心悦目。

而静雯…她现在一定正在用我设定好的语言,完美地安抚着她的“男朋友”吧。*

*那份愚蠢的信任,真是这出戏剧里最好的调味品。*

“今天的豆浆有点淡。”牛如申开口说道。

苏沐玥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拿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口豆浆。

“确实。下次我们去南门那家买。”她的回答平静而迅速。

“嗯。”

牛如申舀起一勺蛋黄,放进嘴里。

一阵风穿过树荫,拂过你的手臂,带来一丝凉意。

你和杨静雯并肩走在通往图书馆的石板路上,身边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同学经过,车轮压过地砖缝隙,发出规律的轻微颠簸声。

刚才那份因为她的解释而产生的沉闷感,此刻如同潮湿的苔藓,紧紧地附着在你的心壁上。

那个逻辑上无懈可击的回答,反而撬开了一个更大的、名为“为什么”的黑洞。

杨静雯似乎已经完全走出了先前那短暂的僵硬,她步伐轻快,手臂里抱着的那本厚重的《城市地理学导论》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

阳光在她纯白的长筒袜上流动,反射着柔和的光。

“说起来,雯雯,”你开口,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随意提起,“我好像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跟苏沐玥关系这么好的?以前在班上,感觉你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你的问题抛入空气中,像是投入深井的一颗石子。你侧头看着她,看着她的侧脸轮廓在斑驳的光影下明明灭灭。

你问出这句话之后,杨静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只有一下,不到半秒。

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你。那个甜美的、你所熟悉的微笑再次出现在她脸上,只是这一次,那个笑容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

“你说沐玥呀?她人真的超好的!”

她的声音里洋溢着一种近乎沸腾的热情,与刚才那种平淡安稳的状态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你不知道,我之前准备那个实践部竞选的稿子,好多地方都卡住了,急得不行。就是沐玥主动过来帮我的!她给我找了很多参考资料,还陪我一遍遍地修改,超有耐心的!”

她的话语像是从闸口奔涌而出的水流,流畅、迅速,不带任何思考的间隙。

“还有还有,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我报的那个设计软件的辅导班嘛,沐玥她早就学完了,她就把她的笔记全部借给我,上面记得可详细了!真的帮了我大忙!”

她伸出手指,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每一个例子都具体而生动,充满了细节。

“我以前也觉得她挺高冷的,不太敢跟她说话。接触了之后才发现,她就是外冷内热,对朋友特别好,又善良又厉害,我真觉得能认识她超幸运的!”

一段篇幅很长的夸赞结束了。

她看着你,眼睛眨了眨,里面是一种纯粹的、明亮的、让你感到陌生的光彩。

那不像是在分享自己的喜悦,更像是在汇报一段烂熟于心的标准答案。

那种不由分说、急于让你信服的态度,和你提出的那个平淡问题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你的喉咙里。

杨静雯见你没有反应,主动挽住了你的手臂,身体轻轻地靠了过来。这个动作里没有了之前的抗拒,显得亲密而自然。

“好啦,阿栎,我们真的该快点了,图书馆的钟都快敲了。”

食堂一楼尽头,靠近后厨排风扇的位置,油腻的空气中混杂着食物残渣发酵的微酸。餐盘回收处传来碗碟碰撞的嘈杂声响。

牛如申将最后一勺豆浆送进嘴里,放下手中的塑料汤匙,那个汤匙碰到碗底,发出一下清脆的声响。

他对面的苏沐玥已经将桌面收拾干净,空的豆浆碗和装蛋壳的餐巾纸被整齐地归拢在一边。

牛如申从口袋里摸出一部黑色的手机,机身表面很干净,没有指纹。

他的拇指在屏幕上点亮,输入一串复杂的图形密码。

解锁后的桌面是默认的系统壁纸,几个常规的应用程序排列整齐。

他手指的移动非常平稳,在一个名为“高级工具”的文件夹里停顿,然后长按其中一个计算器图标。

屏幕的画面跳转,要求进行二次虹膜验证。

手机的前置镜头亮起一圈微弱的红光,在他眼底扫过。

验证通过。

一排排按照日期命名的文件夹整齐地排列出来。

他点开最新的一个。

里面是几十张照片的缩略图。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笼罩在一层冷白色的光晕之下。

那些缩略图的内容无法看清,只能辨认出是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以及一个被白色布料包裹的、蜷缩着的人体轮廓。

在其中一张缩略图上,有一点银色的反光物。

*真可爱。*

*就像一只被拔掉了所有爪牙,只懂得顺从与取悦的小猫。

现在,她正在用我教会她的话语,安抚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男友’吧。

一想到那个蠢货还沉浸在自己的爱情童话里,我就感觉……无比的愉悦。*

他滑动手里的屏幕,似乎在寻找一张特别的照片。

*马上……马上就能让她学会更多有趣的事情了。*

他关掉相册,手机屏幕暗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苏沐玥。

“学生会的报表下午要交,你去我宿舍拿一下U盘。”

“好。”

苏沐玥的回答很简短,没有多余的疑问。

图书馆那栋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宏伟建筑已经近在眼前,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反射着清晨并不刺目的阳光。

台阶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着晨读。

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高大水杉树梢时发出的沙沙声。

你胸口那股由一连串完美解释所堆积起来的沉闷感,并没有随着路途的缩短而消散。

那个过于热情、过于流畅、将苏沐玥捧上神坛的回答,像一根鱼刺卡在你的喉咙里。

天台上苏沐玥那种近乎屈辱的、毫无尊严的姿态,与杨静雯口中那个“善良”、“厉害”、“外冷内热”的天使形象,两者之间的裂痕大到无法弥合。

你停下脚步。

挽着你手臂的杨静雯也随之停下,她转过头,脸上带着询问的表情。

你深吸了一口气,将空气中带着微凉水汽的味道吸入肺中。你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你自己的影子,清晰,却又遥远。

“雯雯。”

你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关于苏沐玥……我并不是说她人不好,只是觉得,你和她交往的时候,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你试图让自己的言辞听起来像是某种善意的、普适性的忠告。

“毕竟人心隔肚皮,不用什么事情都完全相信她说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你感觉到挽住你胳膊的那只小手,内部的肌肉猛然收紧。

那只手臂不再柔软,而是变成了一根坚硬的、带着抗拒力量的棍子。

杨静雯的身体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她脸上那种明朗、雀跃的表情,像被冷风吹熄的火焰,瞬间就消失了。

那张甜美可爱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让你感到全然陌生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不解和强烈冒犯的神情。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曾经的温情被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光所取代。

她松开了你的手臂。

你们之间的物理连接,断开了。

她向后退了半步,这个微小的动作在你们之间拉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阿栎。”

她开口了,叫的是你的名字,但吐出的字音里不带任何温度。

“你怎么能这么说沐玥?”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这是一个质问。一种带着明确谴责意味的诘难。

她看着你,身体站得笔直。阳光照在她白色的丝袜上,反射着有些刺眼的光。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硬壳之下,拒绝任何外来的触碰。

“沐玥她那么帮我,对我那么好……在你眼里就是‘需要留个心眼’的人吗?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图书馆前的台阶沐浴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花岗岩的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

杨静雯的质问在你们之间拉开了一片真空地带,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她刚才后退的半步,像是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看不见的界线。

那种冰冷的、带着强烈冒犯感的抗拒,如同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刺入你的胸膛。

你喉咙发紧。

一股苦涩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开来,淹没了四肢。

你意识到,任何试图在此刻解释、辩驳的行为,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那道她为苏沐玥筑起的、坚不可摧的壁垒,用逻辑是无法击穿的。

你向前走了一步,重新踏入了那个安全的社交距离之内。

你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对不起,雯雯,是我的错。”

你没有去试图解释你的动机,也没有为你的话寻找任何借口。

“我不该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乱说话。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杨静雯脸上那层坚硬的防御外壳出现了一丝松动。她紧绷的肩膀线条稍微放缓了一些。

她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重新挽上你的手臂。

“你知道就好。沐玥真的是个好人。”

她的声音平静,但那份被打破的亲密并未复原。

随后,她转过身,向着图书馆的玻璃大门走去。

你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一米半的距离。

阳光将你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面上,一前一后,永不交叠。

你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台阶前回响,一个清脆,一个沉稳,却再也合不成同一个节拍。

通往知识殿堂的短短几十米路,变得漫长无比。

你走在她身后,看着她被白色丝袜包裹的双腿以固定的节奏交替前行,看着她抱着厚重书本的纤细手臂,看着那曾与你紧紧相依的娇小身影。

你的心沉了下去。

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你脑中清晰地浮现出天台上苏沐玥的画面,那个在校园里被无数人仰望的校花,毫无尊严地趴伏在地上。

那个画面与杨静雯口中光芒万丈的“沐玥”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空洞。

而填补这个空洞的唯一线索,指向同一个人——牛如申。那个貌不惊人、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副班长。

你必须搞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食堂后巷,湿滑的地面上散落着菜叶和塑料袋,巨大的排风扇轰隆作响,将油腻的热风排入狭窄的空间。

一个锈迹斑斑的泔水桶立在角落,散发着食物腐败的微酸气味。

牛如申靠在一面布满污渍的墙壁上,这个位置刚好是一个监控死角。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那部黑色的手机。

他没有看通讯录,而是直接在拨号盘上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

听筒里没有传来任何问候的声音,只有一片安静的、等待指令的沉默。

*小猫的防御机制被触发了。

那个蠢货现在一定满头雾水吧。

不过这样也好,一点小小的裂痕,能让之后的游戏更有趣。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巩固了。*

他将手机举到嘴边。

“中午休息时,带着静雯来一趟我办公室。”

他的声音平静地穿过嘈杂的排风扇噪音,每一个字都清晰、稳定。

“你知道该怎么说。”

说完,他没有等待任何回应,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出了这条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后巷,重新汇入教学楼方向的人流之中。

他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热心而阳光的、属于副班长的标准笑容。

图书馆内部是一个由原木、钢铁与玻璃构建的巨大而沉默的空间。

挑高的穹顶之下,一排排几乎要触顶的深褐色书架如同列队的巨人,沉默地守护着积淀的知识。

阳光穿过东侧高达数十米的玻璃幕墙,被分割成无数道清晰的光束,斜斜地投射在纤尘不染的水磨石地板上,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在光路中翻滚、跃动。

整个大厅里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低沉嗡鸣,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书页翻动的细微沙沙声。

你们在三楼社会科学区的F17区找到了一处靠窗的两人座位。

杨静雯从你身旁走过,将怀里那本厚重的《城市地理学导论》轻轻放在了深棕色的实木桌面上,书脊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她拉开你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整个过程流畅而安静,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将背包放在脚边,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笔袋、水杯,将它们一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像是在布置一个精密的工作台。

而你站在桌旁,手里只拎着自己的背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做什么。

那份从清晨延续至今的沉默,在此刻这个过分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一层厚重的、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你们之间那张宽度不过一米二的桌面上。

你拉开椅子坐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一声短暂而刺耳的响声,让你的动作显得笨拙无比。

你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极轻的笃、笃声。

杨静雯已经戴上了降噪耳机,将自己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切断了。

她摊开笔记本,拧开笔盖,专注力完全集中在书本之上。

你看着她的侧脸,那里的线条柔和,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一层淡淡的绒边。

你清了清喉咙,站起身。

“我…我去下面便利店买点吃的,你还没吃早饭吧?”

你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随后又被无边的寂静所吞没。

杨静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摘下一只耳机,转过头来。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嗯。”

仅仅是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你拿起手机和校园卡,转身离开了座位。

四楼人文历史阅览区的最深处,有一排单人“思想隔间”,每个位置都被高高的磨砂玻璃板隔开,创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专注氛围。

苏沐玥就坐在其中一个隔间里,背对着外面宽阔的走道。

这里的灯光比楼下更暗,只有她头顶一盏小小的阅读射灯亮着,投下一圈边界分明的光晕,将她笼罩其中。

她的面前没有摊开任何书本,只有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机平放在桌面上,屏幕是熄灭的。

她的坐姿非常端正,背部挺直,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

整个人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精致雕塑,与周围静谧的环境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轻轻点亮了手机屏幕。锁屏壁纸是一片纯黑。她的拇指以一种机械般精确的轨迹划过屏幕,解锁。

屏幕上瞬间弹出了十几个来自不同社交软件的未读消息气泡,红色的数字在图标右上角闪动。

她完全无视了那些跳动的红色标记。

她的手指滑动,准确无误地在一个绿色的对话图标上停下。点开。联系人列表里,她的指尖下滑,停留在了“杨静雯”的名字上。

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下午。

*【沐玥沐玥!我今天按照你教的方法调整了那张渲染图的参数,效果真的超棒![撒花]】*

*【不客气。】*

*【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我想请你喝奶茶!】*

*【最近忙。】*

苏沐玥的手指悬停在输入框上方。

*命令:建立联系。事由:学习资料。地点:他的办公室。时间:中午。*

*措辞…需自然,消除戒心。强化资料的价值感与稀缺性。*

她的拇指开始在虚拟键盘上移动,速度不快,但每一个字符的输入都没有任何停顿或修改。

“雯雯,中午有空吗?刘学长那边有一份上学期城市规划大赛的获奖作品集,是内部资料,对我们这次的论文很有用。我们一起去他办公室拿吧?”

信息编辑完成。

她重新读了一遍,确认无误。

发送。

蓝色的对话气泡出现在屏幕右侧。

做完这一切,她直接按下了锁屏键。手机屏幕暗下去。

苏沐玥将手机翻转,屏幕朝下盖在桌上。然后,她重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恢复了那尊雕塑般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图书馆一楼的便利店内,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嗡鸣。

你站在一排排摆满各式包装食品的货架前,最后还是拿起了一份火腿芝士三明治和一盒冰的纯牛奶。

这是杨静雯以前最喜欢的早餐组合。

你拿着食物和牛奶回到三楼的座位。

杨静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书。

你将那份三明治和冰凉的牛奶盒轻轻放在她的右手边,特意摆在了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塑料包装袋和牛奶纸盒与桌面接触,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的身体动了一下。

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摊开的书页。她只是腾出右手,将你买来的早餐往桌子内侧推了推,给她的笔记本让出更多的空间。

“谢谢。”

两个字从耳机和脸颊的缝隙间飘出来,轻得像一片羽毛,没有任何重量,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她没有抬头。

她没有看你。

也没有去看那份早餐。

她的手回到笔记本上,手中的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站在原地,看着那份被推到角落里的三明治,看着那盒牛奶盒壁上正慢慢凝结出来的细小水珠。

便利店的冷气还在上面残留着,但那股凉意,似乎正透过你的指尖,一直渗透到胸膛深处。

你默默地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却没有拿出任何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被拉伸成一条漫长而又稀薄的线带。

图书馆三楼的这个角落,陷入了一种纯粹由物理声音构成的沉寂里。

你的存在被彻底隔绝在杨静雯戴着降噪耳机的世界之外。

空气循环系统送出的微风,带着恒定的温度拂过你的皮肤。

窗外的阳光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移动,投射在地板上的光斑也随之偏移,从桌角的一侧爬行到另一侧。

你面前的书本摊开着,上面的铅字组成一个个单词,你却一个也读不进去。

那些印刷符号在你视野里散开、重组,最后变成一片毫无意义的黑色蚁群。

唯一的声响来自于对面。

钢笔笔尖划过笔记本道林纸时发出的,那种稳定而连贯的“沙沙”声。

书页被翻过去时发出的,那种轻微却干脆的“哗啦”声。

这两种声音以一种精准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节奏交替出现,构建了一个将你完全排斥在外的、密不透风的力场。

你放在她手边的那份三明治和牛奶,静静地待在桌角。

三明治的塑料包装在光线下反射着塑料独有的、廉价的光泽。

那盒冰牛奶的纸盒表面,最初凝结出的一层细密水珠,慢慢地蒸发,变少,最后完全消失。

纸盒恢复了干燥的状态,仿佛它从未被从冰冷刺骨的冷藏柜里取出过。

它自始至终没有被碰过一下。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接近上午课程结束的时间点。

一阵轻微的、几乎被环境音完全覆盖的振动,从对面桌上传来。

是杨静雯放在书本旁的手机。

她的笔停了下来。

持续了数个小时的“沙沙”声中断了。

她很自然地伸手拿起手机,点亮了屏幕。

在你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屏幕发出的白光映亮了她低垂的面容。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你注意到,她那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显露出一道冷硬线条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

她垂下的脸颊,肌肉的轮廓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向上、向两侧提拉的运动,使得她一直平直的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非常微小的弧度。

她的拇指在屏幕下方的虚拟键盘上快速、精准地点触着,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停顿,打出了一行字。发送。

然后,她将手机屏幕朝下,重新盖在桌面上,拿起了笔。

“沙沙”声重新响起,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仿佛那个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但你很确定你看见了。

那一点点的、仿佛冰山融化一角的改变。

那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了这个空间里的任何事物,而是为了那个存在于电磁信号另一端的、不知名的某个人或某件事。

那份被你买来、最终会和你一样被遗弃在桌上的早餐,在这短暂一刻所展现出的温度反差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像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穿透厚重的玻璃幕墙,在图书馆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杨静雯立刻合上了书本和笔记本。

她的动作依旧高效而精准,将所有文具收回笔袋,将所有书本放进背包,拉上拉链,一气呵成。

全程不到三十秒。

你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那个没开封的三明治和牛奶被你直接扔进了座位旁的垃圾桶里。

走出图书馆,灼热的午间阳光迎面扑来,让习惯了室内恒温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

你们走在涌向各个方向的人潮之中,彼此之间保持着能容纳下第三个人的距离。

在通往不同专业教学楼的丁字路口,她停下了脚步。

“下午的课别迟到了。”

这是她对你说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的附加。

“嗯,你也是。”

你的回答同样简短。

她点了一下头,随后转身,汇入了另一股人流之中。她的背影纤细,白色长筒袜在阳光下有些晃眼。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你站在原地,直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建筑物的拐角处。

你没有走向自己宿舍的方向,而是转身,逆着一部分人流,走向了苏沐玥所属的外语学院教学楼。

你在手机上查到了她的教室。

教学楼一楼大厅的出口旁,立着一根用于承重的、直径超过一米的圆形立柱。

你将自己隐在了立柱背对大门的阴影里。

这里刚好可以透过人群的缝隙,监控到从主楼梯走下来的每一个人。

几分钟后,那个你无比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现了。

苏沐玥独自一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有多余的装饰,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整洁的马尾。

她没有看手机,没有和身边经过的同学打招呼,甚至没有看向任何方向。

她的行动路线就像是一条精准的直线,从楼梯口,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直直地朝着大门走来。

她的目标明确得让你心脏猛地一跳。

她不是在去食堂,也不是准备回宿舍。

你压低了身体,等着她走出玻璃大门。

在她即将走出你视线范围的瞬间,你从立柱后闪身而出,混入一群正要去打篮球的男生中间,借着他们高大的身形做掩护,远远地跟了上去。

人群是你的掩体。

你混在一群嘻哈打闹的体育生中间,他们身上浓烈的汗味与喧嚣的笑骂声为你提供了完美的屏障。

当他们拐向篮球场时,你迅速闪到路边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之后,冰凉粗糙的树皮紧贴着你的脊背,你伸出半个头颅,看着她的背影越过前方的十字路口。

穿过路口,人流变得稀疏,你的隐蔽变得困难。

前方便是一片开阔的草坪与通往人文学院的广场,几乎无处可躲。

你只能沿着路边的宣传栏一列列地移动,利用那些张贴着褪色讲座海报和社团招新广告的金属板作为短暂的遮挡物。

金属板被太阳晒得滚烫,指尖触碰的瞬间带来一阵轻微的灼痛。

你的呼吸变得短促。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在你心中升起。

苏沐玥的行走方式不像一个人在“走路”,更像一个程序在地图上执行路径规划。

没有迷茫,没有环顾,甚至没有对身边经过的一辆差点撞到她的自行车做出任何闪避之外的反应。

她就是一条笔直的、坚定不移的矢量,指向一个未知的终点。

而那个终点,让你不寒而栗。

……

*视角切换:牛如申*

学生会办公室里,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几缕顽固的阳光从缝隙中挤进来,在空气中照出几条漂浮着无数尘埃的明亮光柱。

一股久未通风的、混杂着旧纸张与尘土的气味弥漫在空间里。

牛如申坐在那张属于他副会长身份的办公桌后,桌面上整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突兀的是正中央摆着的一套崭新的茶具和一个未拆封的茶叶罐。

*泡茶是一个很好的媒介,可以让一切都显得自然、放松。

热水能加速药剂的吸收,茶叶的香气也能很好地掩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异味。

完美。*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12点16分。

*她应该已经接到人了。

苏沐玥的工作效率从不让人失望,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

而我的另一只小鸟,静雯,她现在应该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从‘乐于助人’的学长这里得到‘宝贵的资料’吧。*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极小的、大约只有指甲盖一半大的透明塑料密封袋,里面装着一粒比米粒还小的白色药片。

没有标签,没有任何标记。

他用指尖将药片从袋中拈出,动作平稳地将它扔进了崭新的紫砂茶壶底部。

*一想到等会儿栎社那个蠢货还在食堂苦苦思索他‘闹别扭’的女朋友时,他的女朋友却在我这里……学习……全新的知识,这种背德的快乐,真是比任何东西都让人兴奋。

他越是痛苦,我就越是满足。*

牛如申站起身,拎起桌边的电水壶,走向墙角的饮水机。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准备招待学弟学妹的热心学长。

……

*视角切换:栎社*

终点在你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人文学院楼下的中央广场。

一座三层结构的圆形喷泉矗立在广场正中,白色的水花向上喷涌,在阳光下碎成千万颗晶亮的水珠,然后哗啦啦地落回池中。

苏沐玥就在喷泉旁停下了脚步,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水汽带起的微风轻轻吹动。

这是一个完全开阔的空间,你被迫停在了一百多米外,一棵枝叶繁茂的法国梧桐的巨大阴影里。

你的整个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双手因为用力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传来一阵阵疼痛。

她在等谁?

心脏的跳动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下都像是一柄重锤,击打着你空洞的胸腔。时间被无限拉长。

然后,你看见了。

在广场的另一端,那个你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杨静雯。

她几乎是小跑着出现的,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阳光照在她脸上,那张你几个小时前还只看到冰冷和平静的脸上,此刻绽放着一种你从未见过的、璀璨夺目的笑容。

那是一种全然发自内心的、不带丝毫杂质的喜悦。

就像候鸟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乳燕终于等到了哺食的母亲。

她径直跑向苏沐玥,最后几步甚至带上了雀跃的跳动。

她在苏沐玥面前站定,自然而然地伸手挽住了苏沐玥的手臂,身体亲昵地靠了过去,仰起头对她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你听不到任何声音。喷泉哗哗的水声隔绝了一切。

你只能看见。

看见杨静雯脸上那纯粹的、信赖的、仰慕的笑容。

看见她将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依偎向另一个女人。

看见苏沐玥只是平静地对她点了点头。

那一刻,你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早晨她推开你的手臂,中午她漠视你的早餐,图书馆里她隔绝你的世界……所有被切割成碎片的、令人不安的场景,在此刻被这个画面用一根淬了毒的线狠狠地穿了起来。

那是一种锥心刺骨的背叛感,冰冷、尖锐,从你的心脏中央猛然炸开,瞬间贯穿了你的四肢百骸。

你靠着树干,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的身体滑倒在地。

苏沐玥对杨静雯说了句话,随后便转过身,两人亲密地并肩,朝着一个新的方向走去。

杨静雯一路都紧紧挽着她的手臂,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那个方向是……学生活动中心。

一个理应属于各个社团和学生组织的地方。

你身体里已经凝固的血液,在此刻开始重新流动,但它们不再滚烫,而是带着彻骨的冰冷。

疼痛和震惊被一种更深邃、更坚硬的情绪所取代。

你从树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你的身上,却无法带来任何温度。

你再次跟了上去。

这一次,你的脚步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慌。

你的呼吸平稳,双拳松开,整个人像一头锁定了猎物,并且准备迎接最终一战的孤狼。

你的目标不再是苏沐玥一个人,而是前方那两个紧紧相依的、让你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的背影。

你看着她们走进学生活动中心那栋陈旧的六层红砖小楼。

你跟着走进了阴暗而充满霉味的门厅。

看着她们走上楼梯。

一步,两步。

最后停在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挂着【社团办公室】牌子的深棕色木门前。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加阴暗,声控灯因为你们长久的静止而熄灭了。

你被笼罩在一种混合着陈年灰尘气味和木地板蜡味的沉默里。

你将自己身体的重量从那扇深棕色的木门上移开,转向隔壁。

那是一间挂着【会议室】牌子的房间。

你的手搭上冰冷的黄铜门把,轻轻下压。

门把转动了。没有锁。

你推开一道仅仅够自己侧身挤入的缝隙,闪身进入。

一股更加浓郁的、长久未曾通风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空旷的会议室,一张蒙着灰色防尘布的长条桌占据了中央位置,十几把椅子倒扣在桌面上,形态如同某种爬行动物的骨架。

你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径直走向与隔壁办公室相连的那堵墙壁。

墙面覆盖着一层米白色的乳胶漆,触手冰凉。

你将右耳紧紧地贴了上去,屏住呼吸,试图从这坚实的建筑结构中捕捉到任何一丝信息。

墙体另一侧的声音,通过骨传导汇入你的神经。

那不是清晰的对话,而是一团模糊、混杂的振动。

你能分辨出一个略低的男声在平稳地叙述着什么,间或夹杂着苏沐玥那清冷的、如同敲击冰块的单音节回应,以及杨静雯略带犹豫的、稍高一些的音调。

这些声音纠缠在一起,所有的词汇都被厚实的墙壁碾成了毫无意义的音节碎片。

你唯一能清晰捕捉到的,是几声陶瓷器皿与木质桌面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叩”响。

每一次叩响,都像一根针,扎进你焦灼等待的心脏。

你什么也听不见。

你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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