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林晓溪,二十二岁,来自中国南方一个叫清河的小城。

那是个安静的地方,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夏天的时候,蝉鸣和微风一起穿过树叶,像是大自然在低语。

小城的生活简单而规律,我的童年记忆里充满了妈妈做的红烧鱼、爸爸在书房里批改学生的试卷,还有巷子口那家卖糖葫芦的老爷爷。

可是,站在2025年的今天,回想起四年前那个即将踏上美国土地的自己,我仿佛能看见另一个晓溪——那个满心憧憬、却又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女孩。

四年前,我刚从清河一中毕业,考上了美国加州一所不错的大学,主修心理学。

高考那年,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书本上,父母的期望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爸爸是中学语文老师,妈妈在医院做护士,他们总是说:“晓溪,你是我们家的希望,去了美国要争气。”他们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也带着一丝不容商量的坚定。

我知道,他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支持我留学,为的是让我过上比他们更好的生活。

出发前的那晚,家里格外安静。

妈妈在厨房忙碌,炖了一锅我最爱的莲藕排骨汤,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爸爸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旧书,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像是要把我的模样刻在心里。

我收拾好行李,坐在床边,盯着那个塞得满满的黑色旅行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一本中文词典,还有妈妈偷偷塞进去的一袋红枣,说是让我在美国熬汤喝,补身体。

我笑了,心里却酸酸的。

那些红枣后来被我带到了加州,却一次也没煮过,它们静静地躺在宿舍的抽屉里,像是一个遥远的承诺。

“晓溪,到了美国要听话,别乱跑,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妈妈端着汤碗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她总是这样,担心我会被外面的世界吞噬。

我点点头,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汤的温度刚好,温暖得让人想哭。

“我知道,妈,你别担心。”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可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爸爸放下书,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晓溪,美国的机会多,但也要靠自己。好好学,别让爸妈失望。”他的眼神严肃,却又藏着一丝柔情。

我知道,他不擅长表达爱,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我用力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第二天,机场的告别短暂而克制。

妈妈红着眼眶,叮嘱我多穿衣服;爸爸只是抱了抱我,说了句“保重”。

我拖着行李,穿过安检,回过头看他们站在玻璃墙后,挥手的样子模糊在人群中。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家,离开那个熟悉的小城,离开所有我熟悉的规则和边界。

飞机在云层上方滑行,我靠着舷窗,看着窗外的白云,心里既兴奋又不安。

美国对我来说是一个遥远的梦,充满了电影里看到的画面:金门大桥、好莱坞的星光大道、还有大学校园里穿着卫衣的学生们。

我想象自己会成为一个独立、自信的女孩,穿着牛仔裤,背着双肩包,在加州的阳光下笑着。

可同时,我也害怕——害怕语言不通,害怕融入不了,害怕辜负父母的期望。

落地洛杉矶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机场里人来人往,各种肤色、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我拖着行李站在出口,感到一种陌生的自由。

接机的学姐是个热情的上海女孩,叫Vivian,她笑着帮我提行李,用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说:“晓溪,欢迎来到美国!别紧张,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她的笑容让我放松了一些,可当我跟着她坐上车,驶向大学校园时,心里的不安又悄悄爬上来。

大学的第一周是疯狂的。

迎新会上,学生们穿着五颜六色的T恤,高声笑着,彼此用英文快速交谈。

我站在人群边缘,手里拿着一杯果汁,试图听懂他们的对话,但他们的语速太快,夹杂着俚语和笑话,我只能勉强微笑,假装自己明白。

Vivian带我参加了一个派对,房间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学生们端着红杯子,跳舞、聊天,甚至有人在角落里亲吻。

我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个外星人,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晓溪,别害羞,来喝一杯!”一个金发男生递给我一杯啤酒,笑容灿烂。

我摆摆手,结结巴巴地说:“No,thank you。”他耸耸肩,笑着走开了。

我看着他融入人群,心里既羡慕又自卑。

中国的教育告诉我,女生要矜持,不能随便喝酒,更不能在派对上放肆。

可这里的人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规则,他们的自由让我既向往又害怕。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回想派对上的场景。

那些亲密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感到一种奇怪的悸动。

关了灯,我打开手机,偷偷浏览了一些网站,点开了一个视频,画面里是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拥抱。

我的心跳加速,赶紧关掉屏幕,脸颊烫得像火烧。

妈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晓溪,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用力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可那种悸动却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心里。

为了减轻经济压力,我开始找兼职。

父母的积蓄只够支付学费和基本生活费,我不想再向他们伸手。

校园招聘板上贴满了广告:咖啡店服务员、图书馆助理、甚至是遛狗的工作。

我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份保姆工作,雇主是一个美国家庭,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富人区。

广告上写着需要一个“可靠、友善”的保姆,照顾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报酬不错。

我犹豫了一下,给雇主发了邮件,心里祈祷自己能被选中。

几天后,我收到了回复,雇主叫马克,约我周六去面试。

我站在镜子前,试了三套衣服,最后选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简单却得体。

妈妈常说,面试要穿得正式,不能太花哨。

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告诉自己:“晓溪,你可以的。”可当我站在马克家的大门前,按下门铃时,心跳还是快得像擂鼓。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大概三十五岁,棕色头发微微卷曲,眼睛是浅褐色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你是晓溪?”他微笑着伸出手,“我是马克,进来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加州口音,握手时手掌温暖有力。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屋子,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

房子很大,客厅里铺着浅灰色地毯,落地窗外是一个精心修剪的花园。

马克的妻子丽莎从厨房走出来,她是个高挑的金发女人,穿着职业装,气质干练。

她对我笑了笑,说:“晓溪,听说你是心理学专业的?很不错。”她的语气友好,但带着一丝疏离,像是在完成礼节。

我礼貌地回应,心里却更紧张了。

马克带我见了他们的女儿艾米,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抱着一个毛绒兔子。

她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问我:“你会讲故事吗?”我蹲下来,笑着说:“当然会,我还会讲中国的童话故事。”艾米眼睛一亮,拽着我的手让我坐下。

马克和丽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面试很顺利,他们问了我的背景、时间安排,还让我讲了一个故事给艾米听。

我讲了《嫦娥奔月》,艾米听得入迷,不停问“月亮上真的有兔子吗”。

马克笑着说:“晓溪,你很会和孩子相处,我们觉得你很适合。”丽莎补充道:“我们经常出差,需要一个可靠的人照顾艾米。你周一可以开始吗?”我用力点头,心里一阵激动。

这份工作不仅能解决我的经济问题,还让我感到一种被需要的温暖。

离开马克家时,太阳已经西斜,橙色的光洒在街上。

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觉得世界突然变得轻盈起来。

马克的笑容在我脑海中闪现,他的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带着一种随性的魅力。

我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念头。

妈妈说过,工作要专心,不能胡思乱想。

可我不知道,那一刻的悸动,已经悄然在我心里扎根。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打开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这是我的习惯,每次经历大事,我都会记录下来。

那晚,我写道:“美国的第一份工作,感觉像打开了一扇新门。马克和丽莎很好,艾米很可爱。希望我能做好。”写完,我盯着屏幕,脑海里却浮现出马克的笑容。

我赶紧合上电脑,告诉自己:“晓溪,别乱想,你是来读书的。”

可那天晚上,我梦见了清河的梧桐树,树影摇晃间,马克站在树下,朝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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